樱桃爱美丽·一期一会--悬铃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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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期一会

樱桃爱美丽发表于 2010/1/25 17:16:51

第一次看到“悬铃木”这个名字，是在陈丹燕的散文集里。浓浓的海派文风带着点淡淡的矫情，我有些不以为然：不就是常见的行道树梧桐吗，至于起这样一个矫饰的名字？但是静下来想想，心还是被触动了一下。错错落落的枝桠间，那一枚枚摇曳的球状果实，不正像迎风而动的小小铃铛？在我的童年，它们就是这样摇曳着，发出我听不见，却又永远回响不已的铃音。那时的姥爷常常把我背在肩上，在夜深无人的街道一圈圈的逡巡，我们的影子，被一盏盏路灯交替传递。梧桐树疏落的枝叶间透出星星点点球状的果实，从幼童的眼里看去，个个都是那么毛绒可爱。闹着不肯睡觉的我，总是指着暗夜里的这些果实，用所会不多的言语央求姥爷：“买，买”。那时的姥爷一定无奈，当然也会有些莞尔。背上这个小小孩童的要求，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可能完成。为了安抚我，他只好一遍遍的回答：“好，买，买。”我就在这样的应答声中，沉沉睡去。于是在我的记忆里，梧桐树，或者说悬铃木，就和温暖、温馨、温和的爱紧密相关。但是忙碌嘈杂的生活，把这种暖暖的感受紧紧的屏蔽进内心最深的角落。藏的这么深，以至于我以为自己都已经忘记了。 2010年1月10日，妈妈告诉我：姥爷的病确诊，胃癌晚期。妈妈决定放下一切忙碌，回到千里之外的姥爷身边。1月18日，第一期化疗结束，爸爸妈妈接虚弱的姥爷回家。1月23日，我拨通姥爷家里的电话，话筒那边传来陌生人的声音，我的心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。片刻后，妈妈过来应答：凌晨三点，你姥爷走了。一瞬间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。深藏的记忆刹那复苏，心底被犀利的情感利剑击中。我流着泪，开始回忆关于姥爷的一切。他曾是母亲怀中娇香的乳儿，双眼如小鹿般的明亮；他是渤海边牧猪的少年，手搭凉棚，越过层层叠叠的玉米地，目光落在泛着咸腥味、银白的海浪间；他为躲避国民党征役，躲在飘摇的小船上，三天三夜不敢出来吃喝，生怕就此和父母兄弟不能再团圆；他是共和国第一批产业工人，满怀自豪的投入火热的生产劳动；他是意气风发的英俊小伙，第一次约会心仪的女工，手里提着两瓶刚刚开启还泛着泡沫的汽水；他是摩登时髦的父亲，带了烫着卷发的长女和妻子，在敞亮的餐馆里，点松鼠桂鱼，配上大扎新鲜的啤酒；他是四清运动里莫名其妙的斗争对象，不得已带着妻子踏上远赴西北的路，不知这一走就永远变成了游子；他是正当壮年锒铛入狱的汉子，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妻子把沈阳带来的皮衣一件件变卖，一次次奔波在探监的路上；他是热情的销售员，走遍大江南北；他是好脾气的姥爷，为了外孙女，在楼道里燃响鞭炮，为栩栩如生的面点刺猬点上朱红的眼睛；他是整洁而大腹便便的男人，银质的挖耳勺装进细小的竹筒，放进五屉柜的玻璃门后面；他是虔诚的长者，每当家中有大事小情，他会点燃长香，细细祷告；他是孤独的老人，老伴、女儿、楼下不远的菜市场，再加上影碟机里的二人转，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；他是日渐孱弱的老人，在楼道转角打翻了刚买的豆浆，回家嗫喏着不敢说；他是病入膏肓的老人，血管脆弱，双脚浮肿，便便的腹部干瘪下去，咽不下细碎的药片…… 他是儿子、兄弟、同事、丈夫、父亲、岳父和姥爷，他是家里那么鲜活的一个人。就在他生日的凌晨，他一个人挣扎着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。上路的时候，守在他身边的，是他的两个女儿，相伴六十年的老伴，被女儿们安排在隔壁卧室，不忍让她直面如此迅速到来的诀别。他思念已久的父母，不知有没有从我们不知的所在迎过来搀扶他？妈妈的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，那是在为姥爷安排后事。妈妈的声音疲倦而冷静，是感情巨大创痛后被理智拉住的那种平静。生与死原来如此遥远，远到我们思念他，却不能再打一个电话给他；生与死原来是如此接近，近到三五个小时后就要一边流泪一边办妥应有的手续，同时还要办的礼仪周全。怀中的小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他还不懂得素未谋面的一个亲人就此永远离开。但我知道，满载我温暖回忆的悬铃木在他心里也有温馨的印记。我曾目睹他端坐在他姥爷的肩头，指着秋风里萧瑟的梧桐果实，字正腔圆而又言简意赅的要求：“要。” 那一刻，我明白了生命的轮回和复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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樱桃爱美丽发表评论于2010/2/10 13:59:46

Feng, 在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午后，看见你几天前的留言，心里真是温暖。 2008和2009，于我真的是涅盘一般。好在时间会加持力量，让我坚强。为人母后方知人生不易，但神经也变得更加大条。我愿自己的心思变成忽大忽小的筛箩，滤过如硬石般的痛和不快，留下细碎且生动的喜乐平和。愿我们诸多的人生角色都能演得圆满。愿我们新春快乐，新年新天新地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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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iangyifeng(游客)发表评论于2010/2/8 12:48:52

见面不如见字。上次在禄口机场偶然遇见，感叹你这五年来外形变化不多，魅力不减，成熟愈加。如今见字，始知你遇事诸多。作为一个孩子的妈妈，我也终日在理性和情感、工作与家庭之间平衡，经常叹息不能游刃有余。但你让我看到，你多么坚强和负责。新春愉快！过好每一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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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不准(游客)发表评论于2010/1/27 23:36:57

我家小朋友现在要东西，直接用手一指：“嗯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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